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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复旦后EMBA(第九期)开学《历史与创造思维》课程

日期:2019-12-07 21:24:17


编者按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新唐书•魏徵传》

2019年12月1日,复旦大学历史系副教授、百家讲坛主讲人姜鹏老师为刚刚入学的复旦管院后EMBA(第九期)同学上了一堂课:历史与创造思维。姜鹏老师是经学史家朱维铮先生的高足,他在复旦大学开设的选修课,曾经有刷爆服务器的记录,无人能比;他潜心研究《资治通鉴》十多年,从诸子百家的学术见解到独树一帜的列国变法,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以下是根据现场速记整理的演讲内容:

历史学是什么?

“未来决定历史”,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观念。历史从表现形式上讲是对于过去的认识。过去的事情只发生一遍,但是我们怎么认识、定义、看待它,并不取决于当时的这些细节本身,而是取决于我们站在哪个时间点位上、以怎样的态度,甚至以怎样的心情来看待它。
历史是我们的集体记忆。为什么这些年对于妇女历史和儿童历史的研究非常热门?15世纪、16世纪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历史学家研究妇女史和儿童史?妇女和儿童不存在吗?不是,是因为社会结构、经济结构变化了,女性在社会当中的地位和受到的重视程度变化了。

女性学者首先会想起要研究女性的历史,男性学者也会表示认同,一起来研究。在15、16世纪或者更早的时候,我们不认为这个群体是社会的决定性力量。这是跟社会结构的变化有着密切关系,历史学家是根据今天的需求或者是对于未来的需求在选择历史的研究对象。历史学家课题的演变,其实告诉我们当今社会结构和社会基本思想的一些变化。

历史学的本质是我们现在和过去的互动,我们现在的观念决定了你要选择什么样的历史以及如何看待这些历史。今天的选择又代表着我们对于未来的期待,所以现在、过去、未来,以现在为轴心,我们站在现在的门槛上回头看过去,最后去把握未来。

历史之所以是我们的认识工具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学科体系,是因为历史和未来之间有某种对称性。通过历史学习,帮助我们把握这个时代的潮流,或者对于这个社会发展做出前瞻性的判断。

历史学是基础

现在的中国处于怎样的一种状态?在多长时间内还会持续这样的一种状态?未来如果发生变化,会往哪几个方向去变化?这些问题,都是必须以历史学为基础的。过去几千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就是我们今天社会必须面对的东西,这和人的成长是同一个道理。

中国社会是非常传统、非常典型的农业社会,这就是为什么拼多多能够成功的理由。我们今天生活在上海,生活的环境会让我们高估和我们一样的人在整个人口当中的比例,会高估城市人口在中国的经济、社会、文化各个方面的影响力。但是大家一定要清醒,全中国14亿人口,我们所占的比例是极少数的。农业社会已经经历了几千年的积累,到目前为止它仍然是中国社会的基本特征,要改变这种现状,是未来的方向,需要的时间仍然漫长。

今天我们所有的学术研究都有存在的理由,只要人类对于未来存在不确定性焦虑,我们始终需要去寻找一些方法来帮助自己更好地把握未来,或者说让这个未来可控。历史学的功能就是在这里,所以也就出现了今天所说的历史研究的选择性。换言之,当我们的脑袋里面没有这种意识,比如说男性没有感觉到女性的挑战的时候,是不会去研究女性的;就好像如果法国人觉得德国人不会发动世界大战,也不会去研究德国人,道理是一样的。

历史对于个人的指导意义

创作《颜氏家训》的颜之推,是颜真卿的直系祖先,他生活在南北朝时代,经历了南梁、西魏、北齐、北周以及隋朝,亲眼目睹很多王朝的衰败和灭亡。他在北齐的时候,一个士大夫跟他说,“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宠爱,亦要事也。”意思就是说,你以后想要飞黄腾达,你必须要跟这些达官贵人要有共同语言,古人的说法叫做“入流”,这个圈子流行什么你得会。

但是颜之推显然不领情,回来还写了“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意思是,“这个人太糊涂了,他怎么这么教孩子!你靠鲜卑语好、弹琵琶好变成达官贵人,哪怕你通过自己努力我都不愿意,何况是你在投别人之所好。”

他写这段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两个王朝的灭亡了,而且梁朝从极其繁华的时代进入到一片混乱的侯景之乱,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的事情。他写的《颜氏家训》勉学篇结论是:“父兄不可常依,乡国不可常保”,所以颜氏家训就是让自己的后代牢记一点,你要在学识上掌握一定的技能,其他认识更多的人、有更广泛的交际圈,这都是次要的,要把成功的希望建立在自己的身上,这就是勉学篇最核心的思想。他的观念看法和他的历史经历是分不开的。

颜氏家族每一代人都踏踏实实掌握一种技巧:读书、写字。颜真卿的曾伯父是唐太宗的秘书监,唐太宗下了一个命令,所有人写的字的标准都是颜家字样;颜真卿还有一个伯父编了一本书叫《干禄字书》,所有的官员要写奏章、写书判,这本书就是必备字典。为什么能写、能说的士大夫有很多,只有颜之推能够总结出这么深刻的教训,并且要自己的子孙世世代代一定要恪守?这跟他上半辈子的流离颠沛有极其密切的关系。

所以如果我们把历史的眼光拉长,你就能够看到哪些东西更加重要、更加本质。你的经历,如果不把它提炼成一种理论或者看法的时候,它就仅仅只是你的经历。一旦你把它上升到一个高度,做了理论的提炼,做了各种各样深入的思考加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经历,而是可以供所有人参考的历史。

历史如何给予我们创造性思维

大家都知道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其实这个故事基本上是后人编的,因为宋代并没有缸、只有瓮,瓮是小口的,这个大口的缸是元代以后才有。

这是一个隐喻的故事,这个小孩儿其实指的是天下的百姓,因为王安石变法造成很大的社会困境,所以大家都觉得老百姓就像溺在水里的小孩一样。为什么会有司马光砸缸?是希望通过司马光来做宰相“拯溺”,把他们拯救出来。

这个对于我们思考问题有所帮助的点是什么?如果这件事情按照正常的思维来思考,现场的孩子们要爬到缸上面才能把他捞出来,但因为都是小孩子所以做不到。因此,司马光想了另一个方法,打破常规、把这个缸给砸了,因为真正造成危害的不是缸而是水,如果把水泄出来,哪怕小朋友在里面出不来、生命也是没有危险的,所以这是非常好的逆向思维的教育案例。

逆向思维是创造性思维的主体,很多创新、创造是通过反常规思维得到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种反常规的、或者说是多角度的思考能力,他往往要么被常规牵着鼻子走,要么是被各种各样的社会上的流行说法带节奏。

历史跟我们今天看到的各种各样的媒体,包括传统媒体、新媒体和自媒体,有一点是一样的,如果我们不去思考、不去整理,就是一堆杂乱无章的信息。如果我们没有一个思路把这些信息串联起来,那么这些信息是非常零乱、没有体系的。只有当我们用某种方法把这些知识串成一条线的时候,这些知识对我们才是有益的。历史是如此,现实也是如此。所有被传递到我们面前的信息,它都是某一种表达。既然是表达,它就一定是有立场的,也一定是有意图的。

类似于鸦片战争这样的历史事件在日本也发生过。我们的历史把鸦片战争、南京条约的签订认定是一次丧权辱国的历史事件,但是日本教科书定义却截然不同。他们认为,这是世界的大门向我们敞开了,我们必须也要敞开我们的大门。所以同样一个性质类似的事情,在中日历史教科书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定位和评价。

所有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历史叙述,它一定有一个鲜明的价值观念串联在里面,他用他想要表达的价值观念把所有的信息串在一起告诉你,最后要你接受的并不是这个事实本身,而是他的价值观念。这种价值观念就是每个历史学家站在今天的历史场景中、与过去的一种对话和互动,以及他对于未来的一种期待。如果说我们仅仅去接受一种历史叙述的话,这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也就意味着我,我们必须要接受某一种观念,我们的头脑必须按照他给你设计好的路径去思考。所以历史学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们学得好,它是能够帮助我们独立思考、明辨是非的一个工具;如果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什么时候被人带到沟里我们都不知道。

创造能力、创造思维需要有前提,而历史学可以给你提供这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对于所有信息的反思和批判能力。

通过这个讲座,希望让大家更好地思考历史是什么、我们应该怎么学历史、历史对于我们来说意义究竟是什么。如果把这些想清楚,那么我想历史学习对于大家来说就不是简单地看看人物故事,而是通过这些人物故事背后的讲述,找出一种思考社会、思考人生、思考各种各样热点事件的思维模式,这种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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